第二天上午八点，楚尧和高婧很早就出门，开着大G，直奔监狱。

　　 楚尧一身西装革履。

　　 高婧也是穿得极其正式，女士西装，黑色皮靴。

　　 都是一身黑，倒有点像迎接老大重归自由的精神小弟。

　　 “想起我之前看的一个新闻。”

　　 路上，楚尧笑着说道。

　　 “嗯？”

　　 “前两年的新闻了，一个老大出狱，近百个小弟一起过来迎接，还放了鞭炮，上了新闻，然后出来的当天，就又重新被抓了回去。”

　　 “要不咱也给正哥整整景儿？”

　　 高婧：噗！

　　 可去你的吧！

　　 “别闹。”

　　 ……

　　 九点。

　　 监狱的铁大门准时被打开，在一个狱警的指引下，高伟正抱着个黑色塑料袋，腿脚有点不利索的走出来。

　　 他看上去已经很苍老了，满脸皱纹，寸头短发也都白了。

　　 精气神显得很差。

　　 毕竟癌症晚期。

　　 他现在其实算是提前释放。

　　 之前身体一直不舒服，去体检，然后查出了癌症晚期。

　　 已经是晚期了，基本也很难治好。

　　 然后就开始着手办保外就医的手续。

　　 本来，他的刑期也就将满。

　　 所以手续办理的挺顺利。

　　 根据司法部门的《罪犯保外就医执行办法》，这些都是完全合乎规定的。

　　 此时此刻。

　　 已经下车的高婧，看到这画面，鼻子莫名一酸，眼泪都差点流下来。

　　 十年。

　　 从五十二岁到六十二岁，原本还能“活生生把人打死”的父亲，变成了现在这幅行将就木的样子。

　　 壮年到老年。

　　 虽然说是咎由自取，但还是难免酸楚。

　　 “爸。”

　　 叫了一声，高婧再也忍不住，晶莹的泪水，簌簌掉落。

　　 “哭啥，没死呢！”

　　 “不许哭，擦干泪！”

　　 高伟正凶巴巴地说道，眼中依旧有着桀骜。

　　 俨然一副老炮样儿。

　　 看了看女儿，再看看楚尧，再看看大G，他面无表情的朝楚尧走过来。

　　 气场真挺强。

　　 一时间，楚尧也是无语，叫了声，“叔叔好。”

　　 “你做生意的？”

　　 “挺有钱？”

　　 “还给我姑娘买了房子？”

　　 高伟正依旧凶巴巴的问道，透露着一股邪性。

　　 火云邪神和斧头帮主合体的既视感。

　　 楚尧点头：“是。”

　　 他深深看了楚尧一眼，挖了挖鼻孔。

　　 “早点结婚。”

　　 “抓紧时间造个娃，迟了我就看不到了。”

　　 直截了当地说道。

　　 说这话时，语气才平和了几分。

　　 这话，楚尧没法接，高婧也没法接。

　　 搀扶着老头上了车。

　　 父女俩坐后排，楚尧开车。

　　 “爸，咱先回家吧？”

　　 高婧轻声道。

　　 “不回，一身晦气，回啥家？”

　　 “女婿，去东方棕泉，知道在哪儿吧？”

　　 他直接叫起了女婿。

　　 东方棕泉？

　　 楚尧想了想，才想起这是以前一个很出名的洗浴会所，男人的天堂。

　　 之前算是首屈一指的场子，开了几十年了，现在都还没倒闭。

　　 “知道。”

　　 “去。”

　　 当即导航路线，朝东方棕泉开去。

　　 高婧看了他一眼，捂着嘴巴，眼泪又是不由自主的落下。

　　 那里啊，就是老爸和老妈认识的地方啊。

　　 ……

　　 半个小时后。

　　 热气腾腾的浴池里，两人光溜溜的泡着。

　　 “有没有经常来这种地方？”

　　 高伟正闭着眼睛享受温水的包裹，忽然冒出一句话。

　　 楚尧：“应酬时也有来过。”

　　 “嗯，有没有养情人？包小三？”

　　 他又问。

　　 楚尧心里一惊，笑了笑：“叔，没有。”

　　 说实话，老头是真猛，让楚尧感受到一丝社会人的霸道。

　　 百无禁忌啊。

　　 什么话都说。

　　 “有也没关系，男人嘛……”

　　 “叔，这个真没有！”

　　 楚尧语气也坚定了几分。

　　 这种老江湖，还真是难搞。

　　 “没跟你说反话，也不是诈你，当然也不鼓励你。”

　　 “只是跟你说，有也没关系。”

　　 “我知道世道变了，你现在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，有几个女人很正常，但不要让我女儿知道，也不要欺负她。”

　　 高伟正叹了口气，忽然很走心地说道。

　　 那种社会人的威风，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，只剩下一个老父亲无奈的嘱托。

　　 楚尧吸了吸鼻子。

　　 “我知道的，叔。”

　　 高伟正这才点点头，拿条毛巾擦了把脸，长叹口气，道：“有没有谁欺负你？有没有仇人？跟我说一声，我这把老骨头，还拎得动刀。”

　　 楚尧：……

　　 哭笑不得。

　　 “叔，我是做正经生意的，不用打打杀杀，也没人欺负，现在社会环境没之前那么差了。”

　　 高伟正沉默片刻，嗯了一声。

　　 哗啦啦起身。

　　 “走。”

　　 换上早就给他准备好的新衣服，和楚尧一起出门。

　　 门外，高婧在停车场等着。

　　 上了车。

　　 “去家里看看。”

　　 一路风驰电掣回家。

　　 看到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，多出来的无数高楼大厦，高伟正面无表情，只是脸上的肌肉，时不时抽搐两下。

　　 回到香槟国际，进了门。

　　 “爸，房间我给你收拾好了，你去看看。”

　　 高伟正点点头，被搀着去房间里面看了一眼。

　　 驻足。

　　 眼神落在床头那张老照片上，停留了一会儿，默然。

　　 他把照片拿起，然后出门。

　　 “收拾挺好，不过，我不住这儿。”

　　 “为什么？”

　　 “年纪大了，睡眠不好，怕你俩晚上吵醒我。”

　　 高婧：……

　　 楚尧：……

　　 服了。

　　 社会我正哥。

　　 用最平淡的语气，开超快的车。

　　 “爸，你现在身体不好，你不住这儿你住哪儿？”

　　 “你别管，我有地方。”

　　 “走吧，吃个饭，然后送我过去。”

　　 楚尧和高婧疑惑着，带他下楼去老城区，找到一家开了三十年的潮汕老店，吃了一顿牛肉火锅。

　　 吃饭过程中，高婧反复劝说，还是住家里。

　　 只是老头心意已定，意志如铁，根本不松口风。

　　 吃完饭。

　　 他掏钱买单。

　　 楚尧本想抢着付钱，却被高伟正强硬拒绝。

　　 犹豫了一下，楚尧没跟他抢。

　　 抢也抢不过。

　　 买过单后，三人出了饭店门，上车。

　　 “去西山墓园。”

　　 高伟正沉声说道。

　　 楚尧脸色倏然一滞。

　　 墓园？

　　 瞬间。

　　 高婧眼圈又红了。

　　 她忽然明白了，老爸接下来要住在哪儿。

　　 西山墓园啊。

　　 那里……

　　 那里是老妈埋葬的地方。

　　 死生契阔。

　　 与子……成说。

　　 ……

　　 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