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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回乡

June Song 冬眠 2594 2025-09-03 11:28

  距许枳上次坐在凉县与平祁乡往返的客车,已经是三年前。

   当时晕车的她靠在唐红鹃的腿上沉沉睡去,其实除了才出乡时见到的两岸青山和下车时凉县那临河的街道,其他的她都没记住。

   她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到客车站,绕了一圈没看到卖车票的地方。

   恰好看到一辆车前面挂着平祁的牌子,她犹疑了一会儿,还是选择上前问一句嘴里叼着烟的司机:“这是去平祁乡的车吧?”

   司机不耐烦地点点头:“前面挂了牌子,瞎?”

   许枳尴尬地哦了一声,本来还想问怎么收费的,但看着司机在烟雾中仍然可见皱起的眉,她选择坐到后面去,看车上的其他人怎么做。

   不过这样一来,就不能睡觉了,得保持清醒,以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收费。

   等人坐满后,老旧的客车缓缓启动,依旧是许枳记忆中那轰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。

   而一旁几个挑着烟杆的老人开始聊天。

   在发动机的轰鸣下,他们一边吸着旱烟,一边扯着嗓子大声说话,时不时放下烟干剧烈地咳嗽起来,嗓子像是往外漏气的破旧风箱。

   时隔三年,许枳再次见到老烟杆,这东西她并不陌生,在初中以前,她时常看见它出现在爷爷的手里陪他一起吞云吐雾。

   爷爷……

   许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。她的心没有悲伤的情绪,却感觉空落落的,像是情绪都被锁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。

   许榆的意思,是想让她回去最后看一眼他,毕竟,是她的爷爷。

   想起来还是觉得很突然,许枳不太能理解正要发生的一切,这对她来说完全陌生。

   如果,爷爷死了呢?她又会不会悲伤?

   在她听到许榆说的话后,她只是觉得所有情绪都突然失去,她好像回到了那种虚无迷茫的状态。

   像是过山车一样,满载着她的兴奋与紧张,然后直直掉落,粉身碎骨。

   却没有悲伤的感觉。

   许枳望着窗外渐渐消逝的景色,久违的感觉又涌了上来。

   头晕、胸闷、想吐。

   但这次,只能她一个人承受,睁开双眼面对眼前的一切,不可逃避,也无人倚靠。

   等到许枳下车时,手心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掐痕,这是她用疼痛对抗痛苦的残留。

   迷茫地望着陌生又熟悉的街景。

   依旧是记忆里满是灰尘与泥土的街角,存活下来的那些商店的招牌比几年前的更旧。

   除此之外,许枳无法看出其他的变化。

   她由乡道走向乡间小道,沿着熟悉的道路回到老家。

   许枳深吸口气,走过水泥院子,跨过门槛,来到沉默的房间。

   “我回来了,爷爷。”许枳轻声开口,望着眼前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爷爷。

   充斥着刺鼻气味的房间里,他侧躺在床上,露出右耳位置流着脓血的肉瘤。而肉瘤中间凹陷的地方是他的耳朵,被烂肉包围着。

   在肿瘤的压迫下,爷爷的眼睛和嘴都已经错位,被拉扯着变了形,右耳也完全失聪。

   在许平川旁边贴近他耳朵一句大声的“爸,许枳回来看您了”,他才睁开眼。

   此时,他浑浊的眼珠在细长的眼缝里缓慢移动着望向许枳,歪斜的嘴流出涎液,强行拉扯着嘴角,含糊不清地吐出:“孙女儿……”

   然后像是毫无力气般闭上了眼,仅剩下微弱的呼吸和颤动表明他还未死去。

   昏暗的灯光下,地上是装着脏水的铜盆,上面挂着染血的布条,床旁边站着抹着眼泪的奶奶和沉默不语的许平川。

   许平川放低声音,对许枳说:“你爷爷累了,下次再看他吧。”

   许枳没有说话,跟着许平川出了房间。

   她和许平川相处时一向不知道该说什么,许平川先开了口:“你也好久没回来了吧,找去哪看就去哪看看吧。”

   “好。”许枳点点头,望着许平川远去的身影,却没回自己的房间,而是去了许榆的房间。

   果然,许榆正坐在自己的床上。

   许枳看着他专注地看着手机的样子,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先离开,倒是许榆先发现了她。

   “许许?你回来了?”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,“坐这里来吧。”

   好久没见,哥哥还是这么温柔。

   许枳坐在床上,指尖划过被子,熟悉的布料,让她想起小时候和许榆相拥而眠的一个个夜晚。

   “爷爷他……什么时候……”许枳忍不住开口。

   “有一段时间了。”许榆放下手机,手也撑到床上,“还记得爸爸妈妈没回来的那个周末吗?”

   “是……我们淋着雨回家,他们留钱让我们自己吃饭的那个周六?”

   “对……”

   空气凝固了一瞬,许枳不知道许榆是不是和自己一样,想起了那个晚上发生的事,他们说过的话。

   许榆低声开口:“我也是后面才知道,那天他们是带爷爷去医院检查。”

   “……什么病因?”

   许榆敲了敲自己耳朵的位置:“这里面,恶性肿瘤。也就是,癌症。”

   许枳之前只听说过癌症的可怕,可现在,切切实实降临在她身旁。鼻腔里似乎还萦绕着那个房间里的恶臭,闭上眼就能回想起脓血与烂肉。

   “当时还只是一个小鼓包,没人想到后面越长越大,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他们为了不影响我们考试,就没打算在考试结束前告诉我们爷爷生病的事。”

   许枳的手抓着床单,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一样说不出话。

   许榆看着眼前的妹妹,心里也是一阵难受。

   他知道,即使爷爷奶奶从小对许枳算不上好,但她与他们生活了十二年,其中的感情不是他能够比得上的。

   他安抚地拍着许枳的背,感到此刻说什么都话很无力。

   许枳像是被许榆拍在背上的手打开了情绪的阀,爷爷气若游丝喊着孙女的画面又出现在她脑海之中。

   许枳努力压抑着自己哭泣的声音,哽咽着趴在许榆的怀里。

   许榆感受妹妹的温度和气息,僵了一瞬,选择将许枳抱在怀里,用温柔和陪伴安抚她的悲伤。

   他们相拥着,除了眼泪,没人发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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