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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“剩下的,我来处理”

俗骨 摸凹猫 3136 2025-09-03 11:21

  “喂?”

   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,夹着打麻将的噪音,急躁、敷衍,还带着几分熟悉的疲惫。

   “有事快说,我这边正忙。”

   她抿了抿唇,努力压下心里那口气。

   “我上次转给你的钱,你用完了吗?”

   顿了顿,她还是开口:“妈那边,要换治疗方案,我这边卡里不够。”

   那头沉了一秒,冷哼了声:“她那破病,真是无底洞。”

   她没接话。

   男人像是不耐烦,又自言自语般骂了句:“管她干嘛。”

   那一瞬,她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。

   “她那样,是因为你。”

   这句话刚出口,电话就被挂了。

   只剩下盲音。

   她握着手机,手指一点点收紧,喉咙发涩,半天没动。

   父亲年轻时染上赌瘾,她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追债电话与频繁搬家的阴影下,母亲的精神病,是在某次追债之后突然发作的,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彻底好过。

   后来父亲远走,留下一屁股债务和一个半崩溃的家,姥爷临终前,放心不下命运多舛的女儿,顶着舅舅舅妈的反对,将自己年轻时分到的一套单位房过户给了何瑾俞。

   那是一套不大的房子,一室一厅,却是姥爷留给她和母亲的最后保障。

   临终前,老人千叮咛万嘱咐,一定要守住这套房子。

   何瑾俞十七岁起就没再无人可依靠,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拼命赚来的。

  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,为了凑齐大学第一年的学费,几乎把自己逼到了极限,她一天三份兼职,做导购促销,上街发传单,晚上还要去一家生意不错的老字号涮肉店做服务员。

   后来,机缘巧合之下,有人介绍她去照顾一位失智症的病人。

   对方出手阔绰,工作内容也相对轻松,主要是陪伴病人聊天、散步,帮忙做些简单的家务。

   这份工作让她得以喘息,也让她顺利地攒够了大学期间的学费。

   如今好不容易撑到毕业,有了一份看似体面的工作,可她依然不敢松一口气,因为生活始终像一张巨大无形的网,将她困死在里面。

   想到这里,何瑾俞微微闭了闭眼睛。

   现实根本容不得她有选择的余地。

   她的世界从来都是挣扎和隐忍,没有退路。

   推开门时,房间里一片死寂。

   妈妈安静地靠在床头,眼神涣散,腕上还缠着急救绷带。

   这一刻,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只能走过去,轻轻握住妈妈的手。

   夜深了。

   何瑾俞陪在床边,轻轻拢着母亲被角,动作极轻,生怕惊动了她。

   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,像是随时会从梦魇里惊醒。

   她靠在床边,眼睛酸涩得发胀。

   忽然,床上传来一阵剧烈的动静。

   何瑾俞猛地回神,就看到母亲猛地挣扎着坐起,眼神惊恐又失焦,嘴里喃喃自语着听不清的字句。

   下一秒,她抓起床头的玻璃水杯,狠狠朝自己砸了下去。

   “妈!”何瑾俞心头一震,冲上前想制止。

   可是太迟了。

   杯子碎裂的尖锐声划破夜色,母亲的掌心被锋利的碎片割破,鲜血一下子染红了床单。

   更可怕的是,她的情绪像彻底崩塌了,抓着尖锐的玻璃片,眼神疯了一样地朝四周挥舞。

   何瑾俞下意识上前,想要抢下她手里的碎片——

   手背被锋利的边缘划破,血线瞬间渗了出来。

   “妈!是我,瑾俞!”她红着眼睛去拉母亲,却怎么也拉不住。

   护理站的铃声刺耳地响起,几个护理人员匆忙赶来,一边稳住病床,一边低声安抚着。

  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混乱持续了将近十分钟。

   母亲终于又被按回床上,打了镇静剂,慢慢昏睡过去。

   护理人员悄声叹气:“你妈的药量已经加过了,今天白天比这更严重,再这么下去……”

  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物的味道,混着一种说不清的、令人窒息的窒闷感。

   何瑾俞站在床边,半晌都没动一下,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。

   那些压抑太久的疲惫感,终于在这一夜席卷而来。

   这一刻,她忽然很想有人能陪她说说话。

   哪怕只是听她说一句:“我很累。”

   ——“你不用什么都扛着,我不是只想听好消息。”

   夜色沉得像一块无声的幕布,疗养中心外的路灯孤零零亮着,冷白的光在水泥地面上投下一小圈暗影。

   何瑾俞想出去透口气,夜风扑在脸上,吹得她鼻尖发酸。

   她站在空旷的台阶下,犹豫再三,还是拨了宋泽远的电话。

   第一次,无人接听。

   她静静等了两分钟,又拨了第二次。

   依旧是长时间的盲音。

   第三次,终于接通了。

   “喂?”

   电话那头传来宋泽远压低的声音,背景里人声嘈杂。

   “阿俞,我在跟导师吃饭参加一个饭局,能晚点给你回电话吗?”

  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,又匆匆补了一句,“等我忙完就给你回。”

   她吸了吸鼻子,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:“……好,那你先忙吧。”

   话音刚落,她便主动挂断了电话。

   风更冷了,她站在台阶下,肩膀微微发抖,不知道是冻的,还是别的什么。

   她低头,正要把手机塞回口袋,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道高大沉稳的身影——

   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,车门敞开着。

   华砚洲,正逆着路灯的光,从夜色里朝她走来。

   何瑾俞怔住了,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。

   声音带着意思止不住的颤意:“……你怎么在这里?”

   “跟着你,一路过来的。”

   她忽然明白了——

   从下午到现在,他一直在这。

   压抑太久的情绪在一瞬间涌上来,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,一阵阵地发紧。

   “你打算撑到什么时候?”

  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,何瑾俞几乎是本能地朝他走了过去。

   像是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卸下力气的地方。

   她抱住了他。

   埋进他怀里,紧紧地抱着,肩膀止不住地颤抖。

   华砚洲一动不动地站着,安静接住她所有的脆弱和崩溃。

   他低头,掌心覆在她后颈上,指腹一下一下地缓慢摩挲。

   过了很久,何瑾俞才缓缓从他怀里抽身,声音还有些哑:“对不起……把你衣服弄脏了。”

   她别开视线,吸了吸鼻子,仍倔强地挺直脊背。

   华砚洲垂眸,目光落在她的手上。

   手背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,已经干涸结痂,顺着苍白的肤色蜿蜒而下。

   他眉眼微微一沉。

   “可以告诉我吗?”

   何瑾俞犹豫了片刻,终于像泄了气一样,低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

   他只静静听着,没打断,指尖覆在她的伤口上,等她说完,才开口:“吃饭了吗?”

   何瑾俞怔了一下,摇了摇头。

   “我先带你去吃饭,吃完饭我送你回家好好休息。”

   顿了顿,又慢条斯理地添了一句,“剩下的,我来处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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