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噤声不答，静静伏在他胸口发呆。周牧则正欲继续，就听见她声音闷沉响起：

　　 “我希望你对我好……但……也别太好。”

　　 他沉默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，女人忽而伸手圈抱住他腰，把脸深埋进他胸口，嗓音干涩得像被滤干水分：

　　 “我怕自己会太依赖你。”

　　 ……

　　 “怕自己会太依赖你。”

　　 周牧则将这句话重复一遍，顿了顿，才低问：“为什么怕？”

　　 “因为……”

　　 话说到一半，用力吸了下鼻子，林蓁故作轻松地扬起话音尾调，在黑暗中抬头看他：

　　 “因为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啊。”

　　 周牧则不答话，她便自顾自继续：“等高考完你就要去外地上大学了，以后会遇到很多同龄女孩，会在象牙塔里谈一场恋爱，会和喜欢的人结婚生子，会慢慢……”

　　 “把我忘掉”这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，少年便拥着她束紧臂膀，下巴靠在她头顶上说：

　　 “我不会。”

　　 林蓁在黑暗里弯了弯眼睛，心湖漾开圈圈涟漪，嗓音很轻地说了一句：“我也希望你不会……”

　　 两人相拥无言，气氛有些凝默。林蓁怔怔发了会儿呆，倏尔又笑着抬头，对身旁少年开口：

　　 “我有没有和你讲过？……我以前很嫉妒你。”

　　 “你没和我讲过。”

　　 周牧则垂眼淡声回：“你嫉妒我什么？”

　　 “啊，我以为你都知道呢……”女人的声音裹上含糊睡意，听上去很黏软，“我嫉妒妈妈对你那么好，嫉妒得要死……”

　　 周牧则沉默下来，心脏跳得有些钝重。

　　 “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……”女人往他怀里蹭了蹭，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微弱，“妈妈对牧则好，牧则对我好，四舍五入也等于妈妈对我好了……”

　　 他启唇欲言，女人已歪靠着脑袋在他怀里睡着，呼吸绵缓而匀长，手臂紧箍着他腰。他没再出声，替她把被角掖好，而后圈抱着她阖拢眼皮。

　　 ……

　　 长夜近明，拂晓声寂，手机屏幕在漆暗里倏然点亮。

　　 林蓁无意识皱眉，伸手摸索到枕边，本想拿起看一眼时间，模糊视线晃落到屏幕正中，呼吸陡然滞顿下来。

　　 “真真”

　　 陌生号码，特定称谓。

　　 简简单单两个字，就让她从困倦中彻底清醒过来。

　　 只有那一个人……会这么叫她。

　　 林蓁盯着屏幕，兀自沉思许久，连身后传来响动也不曾察觉分毫。

　　 “真真？”

　　 还是耳畔响起的那道沉哑嗓音，才让她陡然把手机屏幕压覆枕边，抑着捎带促急的心跳回头，假作从容地将话题移向别处：

　　 “怎么这么早就醒了？”

　　 周牧则没有回答，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表情。

　　 看到快把她盯穿，才终于开口：“谁发的短信？”

　　 林蓁哑口无言，思绪在他注视之下化作空白，怔愣着过了两秒，才干巴巴挤出一句：

　　 “不知道……可能是谁发错了吧……”

　　 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
　　 周牧则淡淡应了声，很快把目光收了回去。

　　 林蓁看他身体转向另一侧，绷紧的神经刚要放松，又听到他轻飘道出一句“我看看现在几点了”，随即重新翻身过来作势拿她手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