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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吴语侬音

误推太子下水以后 日复一日 2915 2025-09-03 05:42

  苏清方发烧了,体温还在持续升高,半靠在李羡胸前,人事不省。

   李羡可以清楚感觉到她在发抖,刚出生的小猫小狗一样,冷得下意识往他身上贴近,试图取暖。

   李羡顿了顿,缓缓抬手,搂住怀里的苏清方,宛如搂住了一颗鸟儿的心脏,滚烫火热。女子粗重的鼻息打在他颈侧,七月夏风般闷热。

   李羡似也被这份炙热灼得有些焦躁,敲了敲车厢板壁,吩咐外间车夫:“快点!”

   “是。”车夫应道,接连打鞭,加速驱驶。

   但毕竟临近夜晚,天色愈发暗沉,快不到哪里去。抵达安乐公主府时,天已经彻底黑沉。

   马车一停,李羡打横抱起苏清方,碾着落到地上的菊花而过,连通报的人也没等,直接进了公主府。

   公主府内,安乐正在和单不器一起用膳,临时得知李羡过来,收拾都没来得及,赶忙出去迎接,只见李羡已到内院,神色仓皇,怀里还抱着个女人。

   “阿莹,去叫太医。她发烧了。”李羡嘱咐道。

   不用说明其人名字,也不必窥见其人面貌,安乐也能猜到“她”是谁。

   不过怎么每次都往她这里送,都要叫大夫?

   她这里又不是太医院,他又不是没有太子府。

   往自己住处带啊!

   安乐恨铁不成钢,还是体贴问:“这次要女的吗?”

   “随便。”李羡回答,脚下步子越迈越宽。

   人都烧晕了,还管什么男女。

   安乐公主十五岁出降,李羡当时十七,还没有后面那些大逆之事。

   母亲是皇后,哥哥是太子,她更是独受宠爱的嫡公主。

   若非驸马实在出众,才华、品貌皆是一等一,恐怕也不会那么早出嫁。

   婚礼排场自不必说,御赐的府邸位置也极佳,挨近皇城。

   李羡把苏清方安置好没多久,太医便到了。

   太医为苏清方诊完脉,回禀道:“近来天气变换,姑娘这是受寒着凉,加之心中忧愁,身体疲累,以致病势汹汹。姑娘现在还在发寒,暂时不宜挪动,以防加重。臣先去开方子,先服一剂下去,看看能不能把烧退下去些。”

   “劳烦。”李羡道,差人送太医下去开方抓药,接着又屏退了其余左右,图个清净。

   实际最该走的是他,至少不是在这里守一个病秧子。

   他明天还要上朝。

   虽然不是逢五的大朝,也可以想见明朝廷议的唇枪舌战、血雨腥风。

   他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得安宁,真是想到就头疼。

   然此情此景,甩手离开又不放心。

   就不能等他把她搁下再烧吗?非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病?早知道往太子府带了,管谁会知道。知道就知道。

   李羡有点破罐破摔地想,坐到榻边,又摸了摸苏清方额头。

   掌下娟眉动了动。

   李羡察觉,挪开手,见她迷迷糊糊、悠悠转转睁开眼,微喜,“你……”

   “醒了”两个字还没说出口,床上的苏清方苦着脸,哇一声就哭了出来,“怎么做梦还要伺候你们这群大爷啊啊啊啊——”

   李羡:……

   她还伺候他?她不每天气得他肝疼他都要烧高香了,她还伺候他?

   苏清方烧得脑袋昏沉,也认不出眼前的房间是哪里,只觉得陌生得紧,便以为自己在做梦,结果一睁眼就见到床头的李羡,感觉天都塌了。

   怎么梦里也这么多糟心事啊,能不能放过她啊……

   “烧傻了?”梦里的李羡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冷硬且恶毒。

   “你们才是傻蛋!”苏清方一边抽噎,一边扔了个枕头出去。不过力气太颓,被李羡一把抓住挡下。

   苏清方满脸委屈,声嘶力竭、没头没脑骂道:“你也是,苏鸿文也是!把我从阁楼上推下去不够,还要……还要把我从家里赶出去……呜呜……”

   “不来京城,哪有这么多破事……寄人篱下,看人脸色……再一个卫滋,一个杜信……你们一个个大权在握,我又没想要趋炎附势,也没想掺和你们的事,怎么还跟鬼一样阴魂不散、纠缠不清啊!”

   “宗桑册老(畜生死人)!”

   “吾要噶其(我要回家)!”

   “呜呜呜——”

   李羡:……

   说到后面李羡已经完全听不懂,大概是吴语,不过猜也知道不是好话。

   “呜呜呜——”

   “哕——”

   她哭得凶,骂得更凶,上气不接下气,岔了气,趴在床边干呕。

   也可能是病中反胃吧。

   反正李羡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是他见识短浅了,从没见过人哭成这样的。他真是上辈子作恶多端,这辈子听苏清方骂人,还是一天两次。

   李羡啧了一声,挪过去给苏清方拍了拍背,“骂完了吗?”

   省点力气,别骂了。

   有这个劲头,是不是说明没太大问题?

   “没有!”苏清方吸了一口鼻涕,眼角溢出过于激动的泪水,发号施令,“我要喝水!”

   梦里她是老大!都得听她的!太子也得听她的!把那群违法乱纪、颠倒黑白的通通抓起来!

   李羡:……

   李羡甚为无奈地叹出一口气,起身斟了杯热水,又坐回床头,把人扶起来,一侧肩膀托着一团虚软的苏清方,另一只手将茶杯送到她唇边。

   她小鸟喝水似的,缓缓啜尽。

   “还要吗?”李羡问。

   苏清方摇了摇头,好像刚才痛骂的不是她一样,又蔫儿了,闭着眼,拧着眉,有气无力埋怨:“李羡,我冷……”

   原来她叫他名字的时候,也不全然都令人讨厌。

   “那还骂人?”李羡嘀咕,又把人徐徐塞回被窝,掖好被角。

   她像从未曾醒来过一样,病恹恹躺在锦褥中,脸色潮红,唇色苍白。

   如果不是苏清方眼角挂着的星星泪痕,李羡大概会以为自己做了个荒诞的梦。

   谁家好人高烧不退醒来第一件事是骂人啊,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借机吐真言。

   李羡无意识攒眉,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皱眉,伸出手,顺着苏清方的发际,给她理了理凌乱的碎发,又曲起食指,关节贴上她眼尾,替之轻轻揾去还未干涸的泪水。

   罢了,李羡准备暂且离开。正欲起身时,李羡看到床边地上有一封信样的纸。

   大抵是刚才苏清方伏在榻边掉出来的。

   李羡当是什么,弯腰拾起,一方血红的印章蹦入瞳孔。

   太子之印?

   其上字迹,俨然就像出自李羡之手。

   是那个时候,在垂星书斋!

   他们姐弟也是一脉相承了,临摹笔迹的技艺简直炉火纯青。

   李羡猛然回头,瞪向床上的苏清方。

   现在换成他想骂人了!

   可对着一个毫无意识的人有什么用。

   李羡咬牙,捏着信封,在苏清方脑门拍了两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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